第一章褪色的门牌出租屋的防盗门又卡住了，我用肩膀撞了三次才推开。

楼道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，忽明忽暗地照着“302”的门牌，

红漆剥落得像块干涸的血迹。墙根处堆着邻居丢弃的旧家具，霉味混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，

让刚淋过雨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这是我来这座城市的第三个月，

面试失败的通知单在书包里叠成了小方块，边角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皱。手机在口袋里震动，

屏幕亮起显示“妈妈”，我深吸一口气按了拒绝，指尖在对话框里反复删改，

最终只回了条“在加班，晚点说”。其实我刚从第五家面试公司出来，

面试官打量我的眼神像在评估一件滞销品，

那句“我们需要有经验的设计师”像针一样扎在心上。厨房飘来隔壁的饭菜香，

是番茄炒蛋的味道，混着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味，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。

我泡了碗最便宜的红烧牛肉泡面，塑料叉子叉起卷曲的面条，

看着墙上贴着的设计手稿——那些曾被大学老师夸“有灵气”的作品，

此刻在惨白的灯光下，像堆无人问津的废纸。画纸上的马克笔痕迹已经有些褪色，

那是我省吃俭用买的进口颜料，如今看来格外讽刺。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纱窗照进来，

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咬着泡面叉子，

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样子：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，白T恤袖口磨出了毛边，

帆布鞋的鞋尖沾着泥点。手机屏幕上弹出房东催缴房租的短信，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没着落。

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做设计，不如明天就去超市应聘收银员，至少能保证温饱。

突然手机又震了，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：“周六下午三点，创意园A座301，

有个设计沙龙，或许你该来看看。”没有署名，像句莫名其妙的呓语。

我盯着短信看了很久，手指在删除键上悬停许久，最终还是按了锁屏。也许是诈骗短信，

也许是谁发错了，但心底却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说：去看看吧，万一呢？

第二章意外的请柬周六的阳光好得不像话，我站在创意园门口，手心全是汗。

米色风衣是借室友的，领口有些泛黄，帆布鞋刷了三遍还是泛着灰。

保安坐在传达室里打量我，眼神像在看可疑分子，直到我说出沙龙的名字，

他才不情不愿地抬了抬下巴：“进去吧，登记一下。”A座301的门虚掩着，

里面传来轻快的爵士乐。推开门的瞬间，我愣住了——墙上挂满了风格各异的插画，

有人在讨论配色方案，有人举着咖啡杯比划构图，

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松节油味和咖啡豆的香气。落地窗外的阳光洒在地板上，

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金边，和我住的阴暗出租屋仿佛是两个世界。“你来了。

”穿格子衬衫的男生朝我招手，他胸前的工牌写着“策划部林野”。我认出他了，

是上次面试时，在走廊里悄悄把我散落的作品集塞回来说“别放弃，

你的画很特别”的面试官。当时我太紧张，甚至没来得及说声谢谢。他递给我杯热可可，

杯壁上凝着水珠：“上周看你作品集里的民俗插画，觉得很有意思。

今天有位做非遗文创的前辈也在，她对传统纹样很有研究。”顺着他指的方向，

我看见穿蓝布衫的老奶奶正给几个年轻人讲剪纸纹样，银镯子在阳光下闪着光，

她指尖捏着红纸，剪刀翻飞间，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就剪好了。

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里的速写本，那是我唯一能带得出手的东西。

林野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，笑着说：“别紧张，大家都是来交流的。

”我鼓起勇气拿出速写本，翻到画着门神的那一页，手指紧张得有些发抖。

老奶奶接过速写本，戴上老花镜仔细看着，指尖轻轻点在画纸上：“这眉眼有神韵，

但色彩太拘谨了。传统纹样要像泼出去的茶水，得有活气，有张力。

”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檀香，划过纸面时留下温暖的触感。“你看这门神的盔甲，

”老奶奶指着剪纸说，“用镂空的花纹表现层次感，颜色上要用大红大绿，看着俗气，

实则讲究对比调和。”她给我讲了传统配色的“五行相生”，

讲了纹样里藏着的吉祥寓意，那些我只在奶奶旧书里看到过的知识，

从她嘴里说出来变得生动有趣。离开时林野塞给我张名片，纸质厚实，

印着简约的logo：“下周一来试岗吧，我们正好缺个画手，负责非遗项目的插画。

”夕阳把创意园的玻璃幕墙染成金红色，我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，感觉它有千斤重。

走出创意园，晚风拂过脸颊，带着花香和青草的气息，第一次觉得这座陌生的城市，

或许真的有我的容身之处。第三章笨拙的起步试岗第一天，我踩着上班**冲进办公室。

工位上摆着崭新的画板和马克笔，十二色的颜料排得整整齐齐，

便利贴上用隽秀的字迹写着“欢迎加入，加油”。林野端着咖啡走过，

嘴角带着笑意：“别急，先从给老作品上色开始，熟悉一下我们的风格。”办公室很大，

开放式的布局让每个人的动作都一目了然。同事们都很忙，

敲击键盘的声音和打印机的嗡鸣交织成网，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又有序的氛围。

我对着电脑里的线稿发呆，明明是熟悉的操作，手却抖得厉害。第一版配色用了明亮的撞色，

被总监批“像打翻了调色盘，没有重点”；第二版换成淡雅的莫兰迪色系，

又被说“太寡淡像水墨画，不符合文创产品的定位”。午休时我躲在消防通道啃面包，

面包是昨天买的，已经有些干硬。窗外传来车水马龙的声音，我看着楼下行色匆匆的人群，

突然觉得很委屈。为什么别人都能做得那么好，只有我这么笨拙？

隐约听见林野在和总监说话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

但我还是听清了：“她对传统元素的理解很特别，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，

再给她点时间。”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，砸在干硬的面包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
晚上加班改图，办公室只剩我一个人。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画纸上，

我想起奶奶剪窗花时说的“要让图案自己‘活’起来，不能死死板板的”，突然有了灵感。

我打开爷爷留下的民俗画册，把剪纸的镂空感融进插画，用传统的“中国红”搭配靛蓝，

在纹样边缘加了渐变的光晕，让画面既有传统韵味又不失现代感。鼠标在屏幕上滑动，

不知不觉天边泛起了鱼肚白，晨光爬上屏幕时，我看着完成的作品，长长舒了口气。

第二天总监看着屏幕，沉默了半分钟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

紧张得手心冒汗。“这个感觉对了，”他终于开口，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许，

“把传统纹样的魂抓住了，又有现代审美。”我攥着鼠标的手，

悄悄在桌子底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，感觉连日来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。林野路过我工位时，

朝我眨了眨眼，比了个加油的手势，咖啡的香气飘过来，带着淡淡的暖意。

第四章暗涌的敌意项目组新来了个叫苏曼的女生，海归名校毕业，

简历漂亮得让人自惭形秽。她画的插画带着精致的商业感，线条流畅，配色高级，

第一天就穿着香奈儿套装，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，用流利的英语和客户打电话，

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响亮，像在宣告**。她路过我工位时，

总会“不小心”碰掉我的画笔，然后轻飘飘地说句“抱歉”；开例会时，

总在我汇报完补充“我觉得这里可以改进”，

然后提出和我风格完全不同的方案；甚至连林野给我推荐的《中国传统纹样大全》，

第二天也会出现在她的桌上，扉页上还贴着便利贴写着“做了笔记，借你参考”。

“别往心里去，”实习生小周偷偷凑到我耳边说，“她是老板的亲戚，喜欢林野哥很久了，

估计把你当情敌了。”我愣住了，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，林野总在我被刁难时解围，

会记得我不加糖的咖啡，甚至在我加班时，他办公室的灯会亮到最后。有次我胃痛趴在桌上，

他默默放了杯温水和胃药在我手边，这些细微的关心，我之前都没敢多想。

苏曼在和非遗客户对接时，突然指着我的设计稿说：“这些民俗元素太过时老土了，

现在年轻人喜欢简约时尚的风格，我觉得应该全部换掉。”客户的眉头皱了起来，

我的心沉到了谷底，攥着文件夹的手指泛白。林野突然开口，

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：“现在国潮正流行，这种传统与现代的结合，

恰恰是我们需要的。”他拿出市场调研报告，

上面清晰地显示带有传统元素的文创产品销量比普通产品高出30%，

“苏婳的设计在测试阶段就很受欢迎，数据能说明问题。”客户的脸色缓和下来，

点头表示认可。苏曼的脸一阵红一阵白，客户走后，她摔门而去，

高跟鞋的声音在走廊里格外刺耳。林野递给我颗薄荷糖，

包装纸的响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：“坚持自己的风格，你的画里有别人没有的温度，

这是最珍贵的。”糖在舌尖化开清凉的甜，我看着他眼里的光，心跳漏了一拍，

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，耳根却烫得能煎鸡蛋。第五章意外的订单非遗文创展开展那天，

创意园里人头攒动。我们的展位前挂着大幅的插画海报，

我的“二十四节气”系列插画做成了笔记本、帆布袋和书签，摆得整整齐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