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好不容易来到桥洞下，打开行李箱。

行李箱里连件毛衣都没有，只有一件夏天的衣服、一件秋天的衣服以及她专属的破了口的碗和筷子。

钱老太毫不犹豫的把那两件衣服也穿在了身上，却丝毫没有减轻半点寒意。

她双手抱紧自己，倚在洞壁上，意识模糊了起来。

她想到她这一生五个子女，她对不起两个女儿，对三个儿子以及孙子孙女却是问心无愧得很的。

十年前，老伴查出来了胃癌晚期，她想把手上的钱都给老伴治病，老伴不愿意，不想拖累她，自己喝农药死了。

三个儿子得知她手上还有钱，哄着她把那些钱平分给了他们，信誓旦旦的和她保证，他们三个会轮流给她养老，让她活得舒舒服服的。

钱，她平分给他们了。然而他们仨却经常踢皮球，不愿意按约定赡养她，即使把她接过去了，也是把她当保姆一样地使唤，只给她吃残羹剩饭，还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，打骂她。

钱老太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重了，但身子却好像越来越轻，意识也越来越模糊。

她觉得，一定是她当初太忽视两个女儿，老天爷才让她老年受了这样的罪的。

什么养儿防老，都是屁话。

如果重活一世……

重活一世……

钱老太都没有机会继续想下去，就断了气。

第二天，钱老太被人发现冻死在了桥洞下，她还保持着死前紧紧抱着自己取暖的姿势……

……

“妈，如今家里就三个房间，我和裕海、大辉子一间，二弟一间，小弟一间，你要是把小姑子留下来了，家里根本住不开。”大儿媳赵桐看似苦口婆心地道。

“妈，大嫂说得没错。我和淑雪已经处了一段时间的对象了，都快谈婚论嫁了。你要是把下乡回来的二姐留在了家里，到时候淑雪嫁进来了，哪住得开啊。”潘裕波道。

潘裕林虽然没说话，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，认同大嫂和二哥的话。

钱老太的意识渐渐回笼，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，眼前是各怀心思的潘裕海、赵桐以及潘裕波、潘裕林。

她的二女儿潘玉丽拉着一个三四岁小女娃的手，垂着脑袋，无措地站在墙边，眼眶都是红的。

钱老太想起来了。

今年是1979年，大批知青陆续返城，她的女儿潘玉丽就在其中。

知青返城后，第一个难题就是住宿问题，他们家也是如此。

家里现在住的这套房子，是靠着潘老头在机械厂的工龄分下来的，有三个房间，在这个院子里已经算很好的房子了，比绝大多数人家都强，但还是不够住。

大儿子潘裕海娶了媳妇后，钱老太就把当初她和潘老头住的那间房让给了潘裕海和赵桐住，她和潘老头则在客厅里拉了个帘子，围出来了一小块地方，当老俩口睡觉的地方。

当初，下乡政策出来时，大女儿潘玉琴和老二潘裕海已经结婚了，家里最小的孩子潘裕林还在上小学，都不符合政策，只有老三潘玉丽和老四潘裕波是符合的。

他俩都没有工作，而家里的钱只够给一个人买工作。

就在钱老太纠结时，潘玉丽主动提出来，工作给二弟，她去下乡。

现在钱老太回想起来，她当时的心里应该是倾向让潘玉丽去下乡的，否则，她不会再听到潘玉丽这么说后，松了口气的同时就一口答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