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被冻醒的。后颈的冻疮裂开了小口，粗麻布***皮肉，疼得人倒抽冷气。睁眼时，

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茅草屋顶，结着层薄薄的白霜，几只灰麻雀在梁上蹦跳，

抖落下的草屑掉在我脸上。“妞妞渴不渴？”妇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，

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。我转头看见张蜡黄的脸，颧骨高突，眼窝深陷，

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，盛满了焦灼。这是原主的娘，林氏。记忆碎片涌来时，

我正趴在飞机残骸的破舷窗上，看着地面在视野里急速放大。再睁眼，

就成了青山村王家快饿死的三丫头王妞妞，不对，现在该叫任瑶瑶了。

“水……”我嗓子像吞了砂纸，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腔的疼。原主是发高热烧坏的，

烧得糊涂时还被隔壁二赖子推搡，头撞在门槛上，这才让我占了身子。林氏慌忙去舀水，

粗陶碗边缘豁了个口子，她用袖口擦了又擦才递过来。我刚要接，

指尖突然撞上硬物——腕间套着只青铜镯，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爬上来，

镯身刻着繁复的星纹，竟和我导师书房里那幅宋代古画的落款印章一模一样。“哐当！

”碗摔在地上，泥水溅了林氏一裤腿。她却顾不上这些，

指着我手腕直哆嗦：“这、这镯子……是你爹昨天从后山捡的，说看着稀奇就给你戴上了，

莫非是它……”话音未落，我眼前突然炸开片白光。星河在头顶流转，

细碎的光点像萤火虫般落在手背上。脚下是片泛着莹光的黑土，中央蜿蜒着条溪流，

水色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，水汽里飘着股清甜味儿。“这是……”我试探着往前走，

鞋底踩在泥土上软乎乎的，像踩在刚蒸好的发糕上。溪边立着块石碑，

斑驳的字迹勉强能辨认出“星陨”二字，下面还有行小字：“纳天地灵气，

育万物生机”。“妞妞！妞妞你咋了？”林氏的哭喊把我拽回现实。我猛地坐起身，

发现自己还躺在土炕上，青铜镯却烫得惊人，腕间竟沁出层薄汗，带着淡淡的草木香。“娘，

我没事。”我攥紧镯子，心脏擂鼓般跳。这空间绝不能露出去，

在这连吃口饱饭都难的年月，身怀异宝就是催命符。

林氏将信将疑地摸了摸我的额头：“烧退了就好，可吓死娘了。”她转身去灶房忙活，

我听见她偷偷抹眼泪，“家里就剩半瓢糙米了，

这日子可咋过啊……”我摸了摸怀里——穿越时慌乱中塞进兜里的半块烤番薯还在，

塑料包装被体温焐得发软。盯着那橙红色的果肉，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。夜深时，

我借着月光溜进柴房。柴房里堆着些枯枝，墙角结着蜘蛛网，正好遮掩。

我攥紧青铜镯默念“进去”，眼前光影一晃，已站在那片黑土旁。把番薯埋进土里时，

指尖沾到了灵泉水。溪水刚没过脚踝，凉丝丝的，触到冻疮竟不疼了。我盯着埋番薯的地方，

不过一炷香的功夫，嫩绿的芽就破土而出，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，

转眼就爬满了半分地，沉甸甸的块根把土都拱裂了缝。“我的天……”我摘了个最大的，

足有斤把重，表皮沾着湿润的黑土，凑鼻尖一闻，满是清甜的香气。正想再摘几个，

柴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王大壮的咳嗽声由远及近，他是原主的爹，个沉默寡言的猎户，

前阵子被熊瞎子拍伤了腿，家里的顶梁柱就这么塌了。“爹？”我慌忙退出空间，

把番薯塞进草垛缝里。王大壮推开门，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，昏黄的油灯照得他脸色发青。

“村里要征粮了。”他声音沙哑，“说是边境打仗，每家每户都得交两斗，

交不出来就抓去充军。”我心里一沉。原主的记忆里，这大楚王朝早已是风雨飘摇，

苛捐杂税多如牛毛，去年冬天就饿死了半个村的人。“爹，

咱们家……”“我去山上碰碰运气。”王大壮摸出锈迹斑斑的猎刀，“就算套不着野猪，

挖点野菜也好。”他转身要走，我突然想起草垛里的番薯，忙喊住他：“爹，我今天昏迷时，

好像梦见个老爷爷，说后山石缝里有种红皮的果子，能填肚子。”王大壮脚步一顿，

回头看我的眼神带着迟疑，却没多问：“我去瞧瞧。”他走后，我摸出番薯，借着灯光端详。

这或许是全家唯一的活路了。可怎么解释这凭空出现的粮食？怎么让村里人相信这不是妖物？

怎么躲过官府的盘剥？无数问题涌上来，我咬了口番薯，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，

突然想起现代超市里堆成山的米面粮油。那时从不觉得粮食珍贵，到了这乱世才明白，

一粒米就能压垮一个家。天快亮时，王大壮回来了。他背着篓子，脸色古怪，

见了我就把篓子往地上一倒——里面滚出五六个番薯，虽然比空间里的小了不少，

却个个饱满。“你说的没错，石缝里真有这东西。”他捡起一个掂量着，

“就是挖起来费劲，根须缠得紧。”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。原来空间里的植物能影响外界，

这倒是省了编造来历的功夫。“爹，这叫番薯，埋在土里就能活，产量可高了。

”我装作回忆的样子，“老爷爷说，种这个能活命。”王大壮没说话，只是蹲在地上，

用粗糙的手掌反复摩挲着番薯，眼眶慢慢红了。王大壮把番薯藏在炕洞里，

用柴火盖得严严实实。可纸包不住火，林氏烧饭时还是发现了。“这、这是啥？

”她举着番薯手抖个不停，“你老实说，是不是去偷的地主家的？”“娘，这是山上挖的，

能吃。”我赶紧解释，怕她声张出去。林氏将信将疑，拿刀切开一个，

橙红色的瓤里渗着汁水。她放在鼻尖闻了闻，突然捂住嘴哭了：“老天爷保佑，

总算不让咱们王家断根。”那天中午，我们煮了一锅番薯。水开时，甜香飘满了小院，

连隔壁的大黄狗都扒着篱笆直哼哼。王大壮吃得最快，噎得直翻白眼，林氏一边给他拍背，

一边把自己碗里的往我这边拨。“妞妞多吃点，补补身子。”我看着他们满足的样子，

心里又暖又酸。这在现代再普通不过的番薯，在这里竟成了珍馐。“爹，咱们把剩下的切块，

埋到屋后的荒地里吧。”我***碗里的番薯，“说不定能长出更多。

”王大壮点头：“我这就去翻地。”屋后那片荒地，常年没人打理，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，

石头比土还多。王大壮拖着伤腿，一锄头一锄头地刨，汗水顺着下巴滴进土里，

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。我借口帮忙，偷偷往种子上洒了点灵泉水。刚埋好土，

就听见村口传来喧哗。原主的二哥王石头跑进来，脸上带着伤：“爹，族长带人来了，

说咱家私藏粮食！”话音刚落，王老五就领着几个壮汉闯进来，他穿着打补丁的绸缎褂子，

三角眼在我家院子里扫来扫去：“王大壮，听说你家挖到好东西了？见者有份，赶紧交出来！

”王大壮把我护在身后，攥紧了手里的锄头：“都是些野菜，啥好东西。”“少装蒜！

”王老五身边的王二狗跳出来，“我亲眼看见你家烟囱冒白烟，香味飘出半里地！

”王老五使了个眼色，两个壮汉就往屋后冲。我心里一紧，刚种下的番薯苗可不能被糟蹋了。

“住手！”我往前一步，挡在荒地前，“那是我家种的药材，还没长成，挖了就没用了！

”“药材？”王老五冷笑，“我看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吧。”他推开我就要往地里踩，

我急中生智，故意脚下一绊，把他摔了个狗吃屎。“族长！”我大喊着扑过去扶他，

趁机把藏在袖里的灵泉水洒在他手背上，“您别生气，我这就给您看！

”王老五的手背上长了个恶疮，流脓淌水的，他自己都嫌恶心。被灵泉水一浇，

那恶疮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口结痂。他愣住了，盯着自己的手背说不出话。

“这、这是咋回事？”旁边的壮汉都看傻了。“我说了是药材吧。”我装作得意的样子，

“这是我家祖传的种子，能治百病呢。族长要是喜欢，等收了给您送点？”王老五眼珠一转，

突然换上笑脸：“原来是这样，是我老糊涂了。妞妞你别往心里去，好好种，

将来给咱们村争光。”他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，王石头不解：“他咋突然变卦了？

”我摸了摸腕上的青铜镯，心有余悸：“他是想等咱们种出来，再想法子抢。

”接下来的日子，王大壮更小心了。他在荒地周围扎了篱笆，晚上就睡在旁边的草棚里。

我每天借口送水送饭，偷偷照看番薯苗，灵泉水果然管用，才半个月，藤蔓就爬满了篱笆。

这天我送饭时，发现篱笆外有个黑影。走近了才看清，是个穿着破烂棉袄的小姑娘，

约莫七八岁，正盯着番薯叶咽口水。“你是谁？”我轻声问。小姑娘吓了一跳，转身要跑，

却因为太饿，腿一软摔在地上。她抬起头，我才发现她脸上长满了红疹，嘴唇干裂出血。

“我叫丫蛋……”她小声说，“我娘快饿死了，想、想摘片叶子回去……”我心里一揪，

刚要说话，就听见林氏在院里喊我。丫蛋吓得赶紧爬起来，一瘸一拐地跑了。

我看着她的背影，突然想起空间里的番薯。晚上，我装了半筐小个的番薯，

偷偷摸到村西头的破庙——那里住着不少流民。刚把番薯放在门口，

就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。推开门，借着月光看见十几个流民躺在草堆里，个个面黄肌瘦，

那个叫丫蛋的小姑娘正给一个妇人喂水，妇人嘴唇发紫，呼吸微弱。

“这是……”我刚要说话，就被丫蛋捂住嘴。“别出声！”她紧张地说，

“要是被族长发现，会把我们赶走的。”我点点头，把番薯递给她：“快煮了给大家吃吧。

”丫蛋眼睛瞪得溜圆：“这、这真是给我们的？”“嗯，快吃吧。”我转身要走，

那妇人突然抓住我的手，她的手滚烫，身上的红疹和丫蛋的一模一样。我心里咯噔一下，

这症状，有点像猩红热。“姑娘……救救我们……”妇人气若游丝。我看着她，

又看看周围奄奄一息的流民，突然想起空间里的灵泉。那水连王老五的恶疮都能治，

说不定也能治这病。“你们等着。”我说完，转身跑回柴房。取了灵泉水回来，

借着夜色给病人们擦拭身体。冰凉的泉水碰到滚烫的皮肤，他们舒服地哼出声。

丫蛋看着我手里的水袋，好奇地问：“这水咋这么清？”“是山上引来的泉水。

”我含糊道。忙到天快亮，病人们的呼吸渐渐平稳，红疹也消退了些。我刚要离开，

就听见破庙外传来脚步声，还有王老五的声音：“肯定藏在里面，搜！”糟了，被发现了！

庙门被踹开时，我正把最后一碗灵泉水递给丫蛋娘。冷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，

吹得供桌上的残烛摇摇欲坠，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泥墙上，像一群挣扎的鬼影。“好啊！

王大壮家的丫头果然在这儿私藏流民！”王老五的三角眼在昏暗中发亮，

他身后的壮汉举着火把，火苗***冰冷的空气，“我说这几日村里总丢东西，

原来是被你们这些叫花子偷了！”丫蛋吓得扑进她娘怀里，瘦小的身子抖得像片落叶。

几个还能动弹的流民挣扎着想挡在我们前面，却被壮汉们一脚踹倒在地。“族长，

他们都是快饿死的人……”我攥紧空荡荡的水袋，指节泛白，“番薯是我自愿给的，

不关他们的事。”“自愿？”王老五冷笑一声，抬脚踩在地上的番薯皮上，

“这可是能换银子的宝贝！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？这些流民就是瘟神，

留着迟早给村里招祸！”他说着就要让人把流民拖出去，

我急忙挡在前面：“族长要是把他们赶走，明年开春谁帮你家挖地？谁帮你家放牛？

”这话戳中了王老五的软肋。他家虽有几亩薄田，却缺人手，每年春耕都要雇人。

他眯着眼打量我，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：“要我留他们也行，除非你把番薯种交出来。

”我心里一沉，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。正想找借口拖延，破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，

嘚嘚的蹄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“谁啊这是？”王二狗探头探脑地往外看，

突然缩回脖子，“族、族长，是县里来的官爷！”王老五脸色一变，刚要让人把流民藏起来，

一个青衫身影已经踏进门来。他披着件玄色披风，风雪沾在肩头，落进他墨玉般的眼眸里，

竟半点没消融那股清冷。“在下沈砚冰，路过此地避雪。”他声音清冽，

目光扫过满庙的流民，落在王老五身上时微微一顿，“这位是？

”“小的是这青山村的族长王老五。”王老五瞬间换了副谄媚嘴脸，“不知官爷驾临，

有失远迎。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叫花子，我这就把他们赶走，别污了官爷的眼。

”“不必了。”沈砚冰解下披风，露出里面月白长衫，袖口沾着些草药渣，

“我瞧着这位老丈像是染了风寒，正好我带了些药材。”他说着走向角落里缩着的老汉，

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个小纸包。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药箱，是上好的紫檀木做的，

边角包着银皮，绝非凡品。王老五想拦，却被沈砚冰身边的随从瞪了回去。那随从面无表情，

腰间佩着把弯刀，一看就是练家子。沈砚冰给老汉诊脉时，

指尖不经意碰到对方起红疹的手背，眉头微蹙：“这村里近来是不是有人得怪病？

”王老五眼神闪烁：“没、没有，就是些小风寒。”“是吗？”沈砚冰看向我，

目光温和却带着穿透力，“姑娘方才给他们喝的是什么？”我心提到嗓子眼，

含糊道：“就、就是普通的泉水。”他没再追问，

只是从药箱里取出几包药材递给我：“这是防风和荆芥，煮水给他们喝，能驱寒。

”药包递过来时，指尖相触，他的指腹带着常年握药杵的薄茧，却异常温暖。我慌忙接过，

指尖竟有些发烫。王老五见状，知道再闹下去讨不到好，狠狠瞪了我一眼，

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。庙门关上的瞬间，流民们都松了口气。丫蛋娘挣扎着要给沈砚冰磕头，

被他扶住：“举手之劳。”“多谢先生救命之恩。”我福了福身，真心实意地感激。

若不是他及时出现，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。“姑娘心善，才是他们的福气。

”他目光落在我冻得发红的手上，“这天气冷，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。”我点点头，

临走前把沈砚冰给的药材塞进丫蛋手里：“按先生说的煮，记得多添柴。”走出破庙时，

雪下得更大了。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，把雪地照得发白。

身后传来沈砚冰温和的声音：“姑娘留步。”我回头，见他提着盏灯笼走过来，

灯笼的光晕在雪地上投出个暖黄的圆：“夜里路滑，这个拿着。”灯笼柄是温热的，

想来他一直揣在怀里。我接过时，闻到淡淡的药香混着雪的清冽，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了。

“多谢先生。”“举手之劳。”他站在庙门口，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，

像只蓄势待发的鹰，“姑娘家的番薯，倒是稀罕物。”我脚步一顿，不知该怎么回应。

他却笑了，眉眼在灯光下柔和了许多：“我家也有几亩薄田，若开春后姑娘不嫌弃，

可否讨些薯种？”“当、当然可以。”我松了口气，原来他只是想种。回到家时，

院门关着，里面却亮着灯。推开门，见王大壮正坐在灶门前抽烟，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。

林氏在炕边缝补衣裳，见我进来，慌忙放下针线：“妞妞去哪了？可把娘急坏了。

”“去、去给石头送件棉衣。”我撒了个谎，把灯笼挂在墙上。王大壮没说话，

只是往灶里添了块柴。火光映着他的脸，我才发现他眼角的皱纹似乎深了些。

“族长来找过麻烦？”他突然问。我点点头，把破庙里的事说了一遍，

只是隐去了沈砚冰和灵泉水的事。“那青衫客，不简单。”王大壮磕了磕烟杆，

“他腰间的玉佩，是上等的和田玉，寻常人家哪能有。”我心里一动，

想起沈砚冰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，确实不像普通的游方郎中。“爹，咱们不管他是谁，

只要能帮咱们就好。”王大壮叹了口气：“世道乱，人心杂，防着点总是好的。

”他起身往炕洞里摸了摸，掏出个烤得焦黄的番薯，“给，你娘特意给你留的。

”番薯烫得手直抖，我却舍不得撒手。咬一口，甜糯的滋味混着烟火气在舌尖化开，

暖得人眼眶发酸。窗外的雪还在下，落在窗棂上簌簌作响。我望着墙上摇曳的灯笼光晕，

突然觉得这个冬天，好像没那么冷了。雪停时已是后半夜，窗纸泛出鱼肚白。我被冻醒，

摸了摸枕边的青铜镯，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几分。柴房方向传来窸窣声，

披衣出去看，见王大壮正借着晨光削木犁，斧刃在结霜的木头上划出细碎的白痕。“爹，

天还没亮呢。”我往灶房添了把柴，火光***锅底，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
王大壮头也不抬：“开春得赶早，冻土化了才好翻地。”他把削好的犁头凑近眼前瞧，

粗糙的拇指摩挲着边缘，“今年得多种两亩，不单是咱们家，流民那边也得预备着。

”我心里一暖。原以为爹只惦记自家，没想到他早把那些流民的生计放在心上。正想说话，

林氏端着个粗瓷碗出来，碗里盛着热气腾腾的番薯粥，

上面飘着几粒葱花——那是去年晒干的，金贵得很。“快趁热喝。

”她把碗塞给王大壮，又给我盛了一碗，“妞妞昨夜受冻了，多喝点暖暖身子。

”粥里的番薯被熬得软烂，甜香混着米香漫上来。我喝着粥，看林氏往灶膛里添柴，

她鬓角的白发沾了点灰烬，我伸手替她拂去，她愣了愣，随即笑出眼角的细纹：“娘老了，

不经冻了。”“娘才不老。”我往她碗里拨了块番薯，“等秋收了，我给您做件新棉袄。

”王大壮闷头喝粥，嘴角却悄悄翘了翘。饭后去看番薯地，篱笆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，

落在枯黄的藤蔓上。我蹲下身拨开雪，

见土缝里冒出点点新绿——竟是灵泉水催发的新芽，在这寒冬里透着股倔强的生机。

指尖刚触到嫩芽，青铜镯微微发烫，眼前闪过空间里的景象：灵田边缘又多了半亩黑土，

泉眼处浮着层薄薄的水汽。“这就升级了？”我心里嘀咕，

看来救助流民真能积攒“灵气”。正想再浇点灵泉水，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，

回头见丫蛋抱着捆柴站在篱笆外，小脸冻得通红。“王姐姐。”她把柴往地上一放，

从怀里掏出个布包，“我娘让我送的，说是野蜂蜜。”布包里的蜂蜜冻成了琥珀色，

带着野花的清香。我知道这是她们母女最后的过冬粮，

推回去时被丫蛋死死按住手：“娘说若不是姐姐，我们早冻死了。这点东西不算啥，

等开春我去山里采更多给你。”她眼里的光像极了灶膛里的火苗，亮得灼人。

我想起破庙里她护着娘的样子，喉咙发紧，从背篓里摸出两个晒干的番薯干：“这个你拿着，

饿了就啃两口。”丫蛋刚要接，突然往我身后望，小脸瞬间亮了：“沈先生！”我回头，

见沈砚冰踏着残雪走来，月白长衫外罩着件灰布斗篷，手里提着个竹篮。

他看见我手里的蜂蜜，目光在丫蛋冻裂的手背上停了停，

从篮里取出个小瓷瓶：“这是冻疮膏，抹上能好些。”丫蛋怯生生接过，

手指触到瓷瓶时缩了缩，许是觉得太精致不敢碰。沈砚冰蹲下身，替她拧开瓶盖，

用指尖蘸了点膏体抹在她手背上：“每日抹两次，过几日就好了。”他的动作很轻，

指腹带着药香，丫蛋起初还紧绷着，后来竟舒服地眯起眼。我看着这一幕，

突然想起现代医院里给患儿打针的护士，温柔里藏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。“沈先生怎么来了？

”我接过他递来的竹篮，里面装着些晒干的草药，还有一小袋糙米。

“昨日见姑娘家烟囱总冒白烟，想来是缺柴火。”他望着我家低矮的屋檐，

“我住的客栈后院有堆废木料，若是不嫌弃……”“不嫌弃不嫌弃！

”王大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，手里还攥着斧头，“先生真是好心人，我这就去搬。

”沈砚冰笑着拦住他：“不急，等雪化了再说。”他目光转向番薯地，“这藤蔓竟能抗冻？

”我心里一紧，忙解释：“许是山里挖来的品种耐旱，去年在石缝里冻了半冬也没死。

”“倒是稀奇。”他蹲下身，指尖悬在新芽上方半寸，没敢碰，“我家乡那边，

到了这节气早该枯透了。”“先生家乡在哪？”丫蛋突然问，手里还攥着那管冻疮膏。

沈砚冰顿了顿，望着远处覆雪的山峦：“在很远的地方，有很多很多田，

只是近些年总闹灾荒。”他声音轻了些，“若是这番薯真能耐寒，或许能救不少人。

”我心里一动，想起现代课本里的高产作物推广史，突然明白他为何对番薯如此上心。

正想说些什么，林氏在院里喊吃饭，蒸番薯的甜香顺着风飘过来。“先生不嫌弃的话，

留下来吃口热的？”我脱口而出，说完又后悔——王大壮昨晚才叮嘱要提防他。

沈砚冰却答应得爽快：“那就叨扰了。”饭桌上，林氏把最大的番薯推到他面前，

他也不推辞，剥皮时动作斯文，却吃得干干净净。王大壮闷头喝酒，偶尔用眼角瞥他，

见他只谈农事不说别的，脸色渐渐缓和。“开春后，我想把东边那片荒坡开出来。

”王大壮咂了口酒，“就是石头太多，怕是费力。”“我知道有种法子。

”沈砚冰放下番薯皮，“先用柴火将石头烧烫，再泼冷水，石头就容易裂开。

”他说着捡起根柴禾，在地上画出简易的开垦图，“这样既能省力气，草木灰还能当肥料。

”王大壮眼睛亮了，拍着大腿：“这法子好！我怎么就没想起来！”我看着地上的草图，

突然想起现代农业里的热胀冷缩原理，这沈砚冰懂的可真不少。他察觉到我的目光，

抬头冲我笑了笑，耳后的朱砂痣在火光下若隐若现，竟添了几分柔和。饭后沈砚冰要走，

王大壮非要送他。两人并肩走在雪地上，脚印一深一浅，远远望去竟像对多年的老友。

林氏收拾碗筷时，偷偷捅了***：“这沈先生，瞧着是个靠谱的。”我脸一热，转身去喂鸡，

却见鸡笼里多了两个鸡蛋——是林氏偷偷攒下的，原想等我身子好些再吃。

笼里的老母鸡咯咯叫着，啄着我撒的番薯碎，阳光透过鸡笼的缝隙照进来，

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雪开始化了，屋檐滴下的水珠砸在青石板上，叮咚作响。

我望着王大壮和沈砚冰远去的背影，突然觉得这寒冬好像真的要过去了，

春信正藏在融化的雪水里，悄悄往土里钻呢。惊蛰那日，第一声春雷炸响时，

我正蹲在番薯地里数新芽。雨水混着融雪渗进黑土，把青嫩的芽尖润得发亮，

沾着的泥点像缀了串碎钻。青铜镯在腕间微微发烫，

我知道空间又添了新景致——灵泉边冒出丛野茶树，叶片上凝着的露珠晃悠悠的，

像坠着星星。“妞妞，沈先生送犁来了！”林氏在院门口喊，声音裹着雨气，湿漉漉的。

我甩了甩手上的泥，往院里跑时差点被门槛绊倒。只见王大壮正摸着新犁的木柄傻笑，

沈砚冰站在廊下避雨，月白长衫的下摆沾了些泥点，手里还攥着块磨得发亮的铁犁头。

“这犁头是用马蹄铁改的。”他见我进来，举着犁头解释，“比寻常铁器耐磨，

深耕时不易卷刃。”铁犁头在雨雾里泛着冷光，边缘打磨得异常锋利。

我想起昨***说要去镇上铁匠铺，原是为这个。王大壮试着把犁头装在木犁上，

铁与木咬合的瞬间发出清脆的“咔嗒”声，他眼里的光比春雷还亮。“先生这手艺，

比镇上李铁匠还好！”他扛着犁就往地里冲，被林氏一把拉住：“疯了？

这大雨天翻地不成泥猴了？”沈砚冰笑着递过油纸伞：“雨后土松，正好下种。

我带了些荞麦种，耐涝，适合这天候。”他从竹篮里拿出个布包，荞麦种子黑亮饱满，

撒在手心沙沙响。我心里一动，想起空间里催芽的土豆。昨夜借着油灯看，

芽眼处已冒出寸许白根，像群攒动的银线。正想找机会种下去，这雨倒来得正好。

“我去拿薯种！”我转身往柴房跑，青铜镯贴着心口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。

灵田新扩的半亩地刚翻好，我摘了最大的十块种薯，用灵泉水泡了泡，裹在稻草里抱出来。

“这是……”沈砚冰盯着种薯上的芽眼，眉梢微扬，“竟已出芽了？”“许是屋里暖和。

”我把种薯放进背篓，不敢提空间的事，“先生要不要看看我们的番薯窖？

去年存的还没吃完。”地窖在柴房底下，掀开石板时，一股凉气混着甜香涌上来。